《璐璐手札》
現在看見孩子的時候我都有一種罪惡感。
飛機上來來往往，就像是孩子們的空中遊樂場，剛出生的嬰兒被父母放在機艙地板上爬行，或是躺在寶寶床裡看著爸爸媽媽自己帶來的玩具架在旁邊，隨著亂流搖晃。大一點的寶寶，總是不想自己乖乖坐在位置上，喜歡賴在媽媽的懷裡，然後在用餐時間搞得人仰馬翻，最淡定的莫過於目睹此樣情景上千次的空服員們。四到八歲是最好動的年紀，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不想待在媽媽身上了，他們喜歡在機艙各個地方探險，自己去廚房拿飲料，以各種方式嘗試開廁所的門，然後在要下機之前，想趁著空服員不注意偷摸機門的門把，卻總是被抓到。
有的孩子像天使，乖巧懂事，笑起來甜的如櫃子裡的巧克力，甚麼都想立刻掏出來送給他。有的孩子是小惡魔，吵鬧作亂，紛擾的整個航班你都覺得身處不知道那裡的戰場，雖然他們只是單純沒有惡意的小惡魔。
我與孩子們的交集不多，不是那種真的很愛很愛小孩，看到超可愛的寶寶們都要抱一下逗鬧一下的人。
每次看到組員抱著客人的孩子，都要用著細細柔柔的聲音說：「甜心，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，像個小天使！握手好不好？親一個好不好？」好像懷裡的寶寶是個小大人一樣，聽得懂他在說甚麼，然後營造著這個世界很美好，寶寶很美好，我也很美好的樣子。
孩子的確是美好的，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美好，讓我們不願去承認，這個世界還有不那麼美好的時候。
我們要怎麼跟他們說：「你們現在能為了一個玩具打打鬧鬧，轉個頭就能和好；你們覺得喜歡是一個害羞的情緒，還能踟踟躕躕忐忐忑忑；你們想到甚麼就去做甚麼，沒有害怕和退縮。而多年後的你們，將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人。」
大人。
以時間的消磨作為藉口，來合理化自己失去的所有美德。以一種年紀上數字多寡來維持的高深莫測，然後在孩子的美好與現實互相牴觸的時候，以一種高姿態閉口不談。
記得我小時候，那時的電視台裡有個一兩台在晚上的時候還會撥出愛情動作片，自己看電視轉到了，就會被大人拿過遙控器說，你不可以看這個。然後之後再轉到，下意識的就會先左顧右盼，看有沒有人看到我轉到這一台，心臟跳得很快，是一種做了壞事怕被人抓到的感覺。卻從來沒有人解釋，那一台演的是甚麼，為什麼我不能看。
是的，並不是所有成長的過程都可以一言一語解釋。可是很多東西，不需要成為一個禁忌來嚇唬孩子，也不需要讓一種羞愧的情緒，有機會成為後悔的導火線。
或許，我說不出口吧？
我無法直接告訴孩子們，往後幾年他們將要面對的爾虞我詐，或者是他們即將學會的自私與慾望。
但是我希望我自己可以，記住現在和他們說一切甜言蜜語的時候，當有一天他們長大了，來問我那些有關禁忌的話題時，也當他們是一個小大人，能與我們一起學習人生中銜接下一個階段的課章。
我們的青春都只有一次，多愁善感，怯弱害怕，義無反顧，還有更多不帶雜質美好的情感。
至少，讓每個人的青春都值得懷念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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